案例提要

全球GTAP模型建立了每个国家（或地区）生产、消费、政府支出等行为的子模型，通过国际间商品贸易的关系，将各子模型连结成一个多国多部门的一般均衡模型。在此模型框架中可探讨政策对各部门生产、进出口、商品价格、要素供需、要素报酬、国内生产总值、社会福利、最终消费以及财政税收等经济指标的变化。但GTAP模型没有细分行业资本和投资，假设资本与劳动力在短期都完全流动，导致政策模拟的失真，常常看到政策利好行业的产出被高估，以及利空行业产出被低估。为了避免这些问题，全球GTAPISM模型在静态GTAP模型基础上，结合全球4万多家上市公司财务数据，将投资、资本存量数据、投资行为细分到行业。相比于标准静态GTAP模型，一是能更准确的评估政策对行业产出的影响，二是提供用户更细分的行业投资政策模拟。用户可以通过登陆www.econmod.cn 全球模型在线模拟，载入案例重复实验。

本次案例以中美贸易战为背景，对贸易战不同阶段设置了四个政策仿真情景并分别采取了长短期闭合进行模拟分析。在对宏观经济指标进行诠释外，本次案例最重要的贡献在于构建全球CGE模型行业数据库，从微观角度分析贸易战对我国行业部门的影响。结果显示，中美两国在贸易战中两败俱伤，对我国大部分行业部门产生了负面影响，但部分产品进口减少将会刺激本国相关行业国内生产总值增长。此外，中美贸易摩擦将会促使中国外贸转向其他国家地区，欧洲、一带一路国家将会替代美国市场成为中国主要贸易地区。对美国而言，长期来说通过关税大打贸易战并不能缩减其贸易逆差，相反会因此产生贸易转移效应（trade diversion effect） 。这一案例中采用的数据库建构、政策模拟方法对相关议题的研究提供了更为全面的实证研究方法，也为贸易政策提供可量化数据支持。

一、案例背景

自2017年8月美国展开对中国“301调查”以来，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在2018年4月美国宣布对中国500亿商品加征关税后，中国随即展开反制，中美双边贸易摩擦最终升级为现阶段的贸易战。2019年1月30日至31日，国务院副总理刘鹤率代表团赴美进行新一轮中美贸易谈判。在这一关键性时期，本文将围绕中美贸易战的经济影响进行量化研究。具体分析工具将采用量化经济平台（www.econmod.cn）全球模型对中美贸易战不同阶段的关税冲击进行模拟运算，并从中得到中美贸易战下两国宏观经济以及产业经济影响。

中美是现今世界上最大的两个贸易国，贸易总量占世界五分之一，中美贸易战对两国乃至全球经济都将产生深远影响。本案例运用全球一般均衡模型（CGE）对中美贸易战所产生的经济影响进行定量分析，结合宏观、微观角度构建经济系统内部结构性关联机制，以此量化贸易政策对宏观经济与行业部门的影响，为经济政策分析和决策提供数据支持和建议。

自1979年中美两国签订双边贸易协定以来，两国贸易经历了较快发展。美国是欧盟以外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而中国则在2015年首次超过加拿大成为美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一直以来，美国均存在贸易失衡现象，其中美中贸易逆差从2002年的1030亿美元增加至2017年3755亿美元，美国贸易逆差中国占比也上升至2017年的47%（图1）。根据经合和世贸组织的统计标准，考虑到统计方法和转口贸易，逆差将会减少1/3。从贸易类别来看，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大类主要是机电产品，进口额占美对中商品进口总额50.8%；其他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如家具、玩具、纺织品等也占据一定份额（图2）。中国从美国进口的商品类别则主要是运输设备、机电产品（图3）。

 来源：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

 来源：中国商务部

美中贸易失衡原因有其历史性及结构性因素，主要原因在于美国为了维护美元国际储备货币地位、满足国内低储蓄高消费模式、全球价值链分工以及美国对华高新技术出口限制等。为了扭转贸易逆差、推行“美国优先”原则，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发起一系列针对中国的贸易政策。2017年8月美国政府启动对华“301调查”；2018年3月22日，在特朗普宣布对所有进口钢铝产品征收关税后，美国进一步宣布对价值5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25%关税；4月4日，中国公布对价值约500亿美元的100多种美国商品征收报复性关税；6月18日，特朗普威胁对另外价值20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关税； 8月3日，针对美方措施，中方被迫采取反制措施，对原产于美国的5207个税目约6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20%、10%、5%不等的关税。如果美方一意孤行，将其加征关税措施付诸实施，中方将即行实施上述加征关税措施。中美贸易战在短期内将会对两国进出口部门产生直接影响，但两国贸易政策冲击下对宏观经济、国内就业、投资以及行业经济长期发展又将产生怎样的影响？本次案例研究将重点围绕这一问题展开实验设计、建模及数据分析。

二、政策模拟场景

此次政策模拟将分别进行短期闭合、长期闭合模拟。在短期闭合中，工资和资本量固定，就业和资本回报率自由调整；长期闭合则指劳动力供给、资本回报率、技术条件不变，资本可自由流动。根据中美贸易战不同阶段的贸易政策，此次政策模拟将设置四个场景：

短期闭合

A: 第一次中美双边加征500亿关税；

B：在第一次加征关税政策基础上第二次中美双边加征关税，即美国对中国20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关税，而中国对美国6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关税；

长期闭合

C：第一次中美双边加征500亿关税；

D：在第一次加征关税政策基础上第二次中美双边加征关税，即美国对中国20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关税，而中国对美国6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关税。

根据案例的四个场景，我们将设置模型参数，最后将在模拟数据基础上进行BOTE（Back-of-the Envelope）结果分析。

三、政策模拟结果分析

1.宏观经济影响分析

模拟结果表明，中美贸易战对两国经济都存在较大负面影响。在短期闭合的政策冲击下（A、B场景），中国经济福利分别下降0.45%、0.73%，实际GDP则下降0.36%、0.55%。美国负面冲击相对较少，短期闭合下不同政策场景经济福利分别下降0.17%、0.47%，实际GDP下降0.12%、0.37%。但短期内贸易战对美国投资部门影响较大，在A、B政策场景下美国投资分别下降0.48%、1.02%。由于政策的负面效应将会随着时间推移部分减退，因此根据长期闭合所做的模拟结果相对短期闭合变化较小（C、D场景）。长期闭合下，中国经济福利在不同场景模拟下将减少0.26%、0.46%，实际GDP下降0.26%和0.4%。长期闭合情况下贸易政策冲击对美国宏观经济指标影响则较小。贸易战对两国进出口部门都带来较大冲击。但由于美国发起贸易争端的目的在于扭转贸易逆差，根据政策模拟结果，在短期内美国贸易平衡将有所改善，但是长期闭合中，美国贸易平衡增加幅度较少，说明特朗普的贸易政策长期来说收效并不大。

表1：四种政策场景模拟下两国宏观经济变化

 来源：英飞咨询

尽管贸易战使中美两国经济福利受损，但在世界范围内，美中两大经济体展开贸易战对其他大部分国家、地区经济增长却起到正面影响。尤其是美国从中国减少的进口额将转向其贸易伙伴加拿大、墨西哥（表2表3），两国实际GDP、经济福利相较于其他国家出现较大幅度增长（表4）。特别是现阶段美国分别达成与加拿大、墨西哥双边贸易协议，美中外贸关系的压力将会在这两国市场得到一定程度释放。而中国的出口在美国受限后，对欧盟出口将大幅增加，一带一路国家也将成为重要出口目的地（表2表3）。

表2：B场景下贸易转移

来源：英飞咨询

表3：D场景下贸易转移

来源：英飞咨询

模型长期闭合里面需要满足重要的市场条件：

对于中国和美国，当间接税（关税）增加时，将会挤压企业的利润，在劳动力和技术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导致区域的资本存量减少，为世界释放出更多的资本，从而使得其他地区得益。其中，墨西哥从长期来说将成为最大受益者。美中贸易战将会大大促进墨西哥对美出口。长期闭合下（C、D场景），墨西哥实际GDP将会增长0.23%、0.45%，经济福利将增长34.57亿、67.02亿美元。

表4：中美贸易战对世界宏观经济影响

来源：英飞咨询

 2.行业经济影响分析

由上述宏观数据结果可看出，中美两国进出口部门都受到贸易战较大冲击。具体到行业数据，中国从美国进口部门中，能源、原材料、农产品部门下降幅度较大（图5）。其中，原油部门从美国进口下降幅度高达88%，有色金属进口也将下降约80%。出口方面，中美贸易战对中国制造业部门影响最大。作为中国对美出口第一大项的机械设备出口额将减少373亿美元，下降幅度达46.83%。而交通运输设备出口下降幅度最大，达64.3%。值得注意的是，在商品部门进出口出现大幅下降情况下，服务出口贸易却出现小幅增长，美中贸易战对服务行业影响较小。

从行业整体看，中美贸易战对中国大部分行业产值带来负面影响（图6），但农产品进口减少将会刺激国内相关部门生产，部分农产品部门国内产值有所增长。而中国作为制造业出口大国，由于制造业出口下降较多，制造业大部分部门产值都有不同程度下降，但汽车行业国内总产值将会略增长0.39%。

来源：英飞咨询

来源：英飞咨询

长期闭合中，中美贸易战对行业部门的影响与短期闭合类似（图7图8）。对美贸易关系中，中国能源、原材料进口部门下降幅度最大 ；出口部门中，中国对美出口大类机械设备类产品出口大幅收缩。在国内行业部门产值方面，大部分农产品部门国内产值都有所增长；制造业部门中，汽车、电子产品、其他制造业部门国内产值分别增长0.46%、0.49%和0.32%。

来源：英飞咨询

 来源：英飞咨询

四、案例分析总结

本案例利用全球CGE模型对中美贸易战的经济影响进行量化分析。根据贸易战不同阶段的贸易政策，模型设置了四个模拟场景进行短期、长期闭合模拟实验。模拟结果较全面地反映了贸易战对国家、全球宏观经济以及我国行业部门影响。结果显示，中美两国在贸易战中两败俱伤，对我国大部分行业部门都产生了负面影响，但部分产品进口减少将会刺激本国相关行业国内生产总值增长。此外，中国与美国贸易紧张关系将会促使中国外贸转向其他国家地区，欧洲、一带一路国家将会替代美国市场成为中国主要贸易地区。对美国而言，长期来说通过关税大打贸易战并不能缩减其贸易逆差。美国大量进口将会转向墨西哥、加拿大、欧洲等国家，贸易赤字并无大改善，相反会因此产生贸易转移效应（trade diversion effect），以及抬高美国物价水平及汇率。正如前文分析，美国贸易逆差根源在于其国内产业结构、低储蓄高消费模式，如若美国不在根源上进行相关经济决策改革，美国难以在贸易问题上达成其政策期望目的。

本案例是通过全球CGE模型中静态模型模拟贸易政策影响。但考虑到现实经济并非在静态环境中运行，因此此次案例实验采用静态模型对分析贸易战的长期影响有一定的局限性。对于全球CGE模型学习课程的高级阶段，我们可引入动态模型，充分考量经济运行中各项变量的变化情况建模，以此得出更为符合现实情况的模拟结果。

参考文献

[1] Barattieri. AM., Chironi, F.Cacciatore,. (2018). Protectionism and the Business Cycle. http://www.nber.org/papers/w24353.pdf.

[2] Ciuriak& Xiao, J.D. (2017). Aftershocks: Quantifying the Economic Impacts of a Us Border Adjustment Tax. C.D. Howe Working Paper.

[3] Dixon& Rimmer, M.P.,. (2002). Dynamic General Equilibrium Modelling for Forecasting and Policy: A Practical Guide and Documentation of Monash. Amsterdam: Elsevier.

[4] GuoLu. L, Sheng L, et al.M.,. (2018-17(1)). The Day after Tomorrow: Evaluating the Burden of Trump's Trade War. Asian Economic Papers, 101-12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