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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飞咨询: 文韵 肖敬亮

2018年8月27日，美国与墨西哥贸易谈判取得重要进展，宣布两国达成“史上最大贸易协定之一”，并表示有可能将以两国双边贸易协议取代《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近日，加拿大再次开启与美国的双边谈判，但特朗普早前于9月2日在推特上发文指出与加拿大谈判没有达成任何协定，他甚至态度强硬表示要把加拿大从美墨加三国贸易集团中踢出局。北美三国要想在近期内重新达成贸易协定将困难重重。美墨加三国总人口占世界7%，但国民生产总值（GDP）却是全球1/4。如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重要条款被改写或被取代，北美乃至全球经贸格局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是在1992年8月12日签署的北美三国之间全面贸易协议，该协议于1994年1月1日起正式生效。自该协议生效以来，美国与两个邻国之间的双边贸易额直线上升，加拿大与墨西哥也分别成为美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从美国贸易统计数据可看出，美国与加拿大2017年双边商品贸易额达5815.8亿美元，是1993年自贸协议签订前商品贸易额的2.7倍。在自贸协议下，美国与墨西哥双边商品贸易增长更快，从1993年的近815亿美元增长到2017年5575.8亿美元，增长近6倍。

尽管中国在2015年首次超过加拿大成为美国最大贸易伙伴，加拿大仍然是美国最大出口国，2017年美国对加拿大商品出口额达2822.6亿美元，占美国当年出口总额18.3%。墨西哥作为美国第三大贸易伙伴也是美国最重要的商品进口国之一，2017年美从墨西哥进口额为3142.6亿美元，占美国进口总份额13.4%。

2017年在美国对加拿大出口的所有商品中，汽车出口占比最大，出口价值达520亿美元，占美对加出口价值18%。其次是机械和电子机械类商品，占据美对加双边出口份额15.2%和8.8%。其他出口大类分别是矿石和塑料，占据美对加出口价值份额7%和5%。此外，加拿大还是美国农产品最大出口市场，美国出口加拿大的农产品价值达240亿美元。由于2018年中国开始向美国农产品征收报复性关税，美国农产品出口收窄，美国本土农民利益将受到影响。如果加拿大与美国双边贸易关系受损，美国农产品出口部门将再受重创。除了商品出口外，美国对加拿大服务出口价值占据重要比重，服务出口额达584亿美元，比1993年北美自贸协议签订前增长243%，美对加服务贸易出口主要集中在旅游、信息产业（如电脑软件、音频视频服务）、以及专业及管理类服务等。

而在2017年美国从加拿大进口最多的是矿石原材料，占据美对加进口份额24.39%。美国从加拿大进口的另一商品大项是汽车，由于美国汽车制造商纷纷选择在加拿大、墨西哥开厂，美国从这两个国家进口整车的价值占据美国进口较大比重。

来源：美国统计局，英飞咨询整理

2017年墨西哥成为美国第二大出口、进口国，美国与墨西哥商品贸易逆差达710亿美元，远大于美国与加拿大171亿美元逆差。美国对墨西哥出口商品主要集中于机械类（包括机械与电子机械类）、矿石、汽车及塑料。由于墨西哥在北美贸易区中处于产业链下游，美国从墨西哥进口的商品主要是美国企业在墨西哥组装生产的产品。与美对加进口贸易类别类似，美国从墨西哥进口商品第一大项为汽车，占据美对墨进口价值份额26.73%。其他工业制成品如机械类、光学及医疗设备均占据较大份额。

来源：美国统计局，英飞咨询整理

由于美国与两个邻国对外贸易均存在较大贸易逆差，特朗普因此认定北美自贸协定限制了美国本土经济的发展。早在特朗普参加竞选时就扬言要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在他上台后频频对美墨两国政府施加压力，要求重新修订自贸协定并增加对美国有利的条款。笔者此前曾就美国全面退出北美自贸区、美墨加三国自由贸易协定失效这一假设，利用英飞咨询全球一般均衡模型（CGE）模拟这一政策环境下三国经济体所受到的冲击。研究结果发现，如果《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失效后三国总体经济都受到不同程度冲击。北美自贸区三国整体GDP将出现下滑，贸易额将下降1200亿美元。其中墨西哥因其出口导向型经济高度依赖美国市场，真实GDP价值在北美三国中下滑幅度最大，达1.2%。加拿大真实GDP也会下降近0.55%。尽管相对加拿大、墨西哥，美国在自贸协定失效后所受到的负面影响较小，但美国退出北美自贸协议并没有实现其贸易平衡的政策目标。美国从邻国进口将大大缩小，与此同时美国出口部门也会因为失去两个最重要的出口市场而受到影响。美国企业将会寻找其他市场替代邻国贸易，而这也会大大增加企业成本。模拟结果显示，美国若退出自贸协定其在北美地区进口总额将减少600亿美元，但出口也会因贸易关系受损减少620亿美元，下降幅度高达10.6%。 可以说，美国若执意退出北美自贸区，其自身经济发展与贸易活动也会受到较大冲击。在全球化生产、合作日益密切的今天，特朗普的单边贸易主义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政策决定。

在重启北美自贸协定谈判僵持了一年后，美国采取与加拿大、墨西哥进行双边贸易谈判的策略试图各个击破。此前与墨西哥谈判的节点正好是墨西哥面临总统换届选举之时，面对墨西哥左翼总统候选人奥夫拉多尔上台后政策环境的不确定性，美国希望能在新任总统上任前达成最终协议。据悉，美国、墨西哥在汽车制造业就业问题上僵持不下。为了维护美国本土制造业利益，美国方面要求在北美交易汽车中75%的零件必须来自美国或墨西哥，并且40%至45%的汽车零部件生产工人时薪不得低于16美元。但与此同时，美国也同意从墨西哥进口汽车关税保持在2.5%的关税水平。在美国的压力下，墨西哥方面接受了美国关于新协定的提议。但是墨西哥作为全球第四大汽车出口国，与美国签订的新贸易协定将大幅增加墨西哥汽车制造业成本，对本国制造业产业形成冲击。另一方面，美国成为本轮双边贸易谈判最大的赢家。与墨西哥签订双边贸易协定消息传出后，美国资本市场反应活跃。美国汽车和零部件制造商股票大幅上扬，交通运输板块行情也因这一利好消息而逐步走高。

从美国对加拿大、墨西哥商品贸易类别来看，加拿大和墨西哥对美国进出口贸易类别重叠较多，这说明加拿大和墨西哥对美国的贸易行为存在竞争性而非互补关系。其中两国汽车产业进出口贸易都高度依赖美国市场。如果加拿大在北美自贸区中被踢出局、美墨两国自由贸易协定生效，加拿大汽车产业将面临毁灭性打击。汽车制造业资本将有可能从加拿大本土撤出逐步回流至美国、墨西哥，汽车产品出口受阻，劳动力就业市场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受贸易关系格局变化影响，北美供应链和进出口市场也都将会重新布局。 此外，美国作为加拿大原油出口大国，美国的贸易限制将会进一步打击加拿大能源型产业，对能源业占主导的加拿大经济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加拿大本国舆论对北美贸易协定抱持较为肯定的态度。根据国内民意调查，74%的加拿大人支持北美贸易协定，有56%的民众认为该协议对加拿大经济有利。但针对重新修订的协议内容，加拿大国内相关利益团体对未来有可能出现的美国产品大举入侵表示担忧，受新协定影响较大的企业团体相继对加拿大政府施压。鉴于国内压力，估计加拿大政府将不会在谈判桌上轻易妥协让步。 在政策层面上，加拿大不仅与美国在贸易政策上存在分歧，贸易关系所带来的社会问题也在其政治、经济政策考量范围内。加拿大政府重启谈判的目标还关注劳工权益、环境保护、性别平等、国家文化认同以及原住民权益等社会问题。如果要在谈判桌上进一步解决这些问题将会增加谈判的难度。

来源：美国统计局，英飞咨询整理

根据2017年美国对外贸易数据（图6），中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三国作为美国三大贸易伙伴占据美国对外贸易总额45.7%。当前美国与中国、欧盟的贸易摩擦以及北美自贸协定重新谈判的难产，将会改变美国对外贸易格局。在压力之下，美国试图通过改善与其他贸易伙伴关系释放国内经济压力。美国对外贸易或将大举转向日本、韩国等盟国。今年3月，美国的钢铝关税大棒迫使韩国让步，两国重新签订双边贸易协定，这一定程度上将会促进美、韩两国贸易关系。尽管特朗普此前在美国对外贸易问题上态度强硬，但如果美国全面退出北美自贸区，根据我们的预测结果，这一政策将对美国经济将带来较大的负面影响 。美国决策层也意识到这一政策后果并选择在关键的时间节点上与墨西哥重启北美自贸协定谈判。由于谈判重启，美国拟定的向其他国家加征汽车关税的政策暂缓实行，这也进一步缓解了美国与其他贸易大国的紧张关系。特朗普贸易政策的背后，实际上是以政治与经济作为筹码，谋求美国在全球经济贸易格局中更大的话语权。但可以预想的是，今后美国将从自身利益出发继续对其贸易伙伴施压以便达成双边贸易模式，而此前多边贸易协定或将面临更大的不确定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