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TPP全面与进展协定”的定量分析
Dan Ciruriak,Jingliang Xiao,Ali Dadkhah
摘要
2017年底,参加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的11个国家就缔结不包括美国的新协定达成一致。经过谈判,11国在美国退出前汇总的原版TPP规则中,冻结一部分条目,但保留废除关税的约定。美国退出后,TPP的经济规模较当初大幅缩小,不过亚太地区将诞生作为新交易轴心的首个大型贸易协定。本文评估了美国退出以后,剩余的11个成员国继续执行TPP协议(新更名为"TPP全面与进展协定CPTPP,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的影响,并与2016年10月签订的12国协议的影响进行了对比。研究发现,11国相比于原有的12国协议,虽然整体规模显著减小,但一些国家收益更大,尤其是西半球国家,如加拿大、墨西哥、智利和秘鲁。而美国的退出,将使得自身财富减少,增速下降。考虑到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里将只有临时协定,本研究的结果建议剩余11国应该搁置容易引发争议的行政因素,积极执行CPTPP协定。
结论
以传统的贸易条件、就业和经济增长来评估,原有的12国协定是较为温和的。Ciuriak等(2016b)指出的原因有:
l 除了敏感行业,亚太地区的关税已经较低;
l 敏感行业往自由化谈判的空间较少;
l 特惠权并不会被充分利用,而且使用特惠权将给企业带来行政成本,这会减少其贸易收益;
l 原TPP协定对货物贸易成本的影响较小,因为它并没有在WTO贸易便利化协定的基础上再作提升,而且也并不包含对特定行业的便利化措施;
l 服务行业开放度会受到最小程度的影响,而且只针对半数成员国,因为TPP当务之急是在GTAS的基础上提高约束度(bindings);
l 所有国家的大多数行业都欢迎新进入的FDI,而且已经存在一个覆盖面很广的由双边投资协议构成的网络,其中的许多都已经包含诸如ISDS的机制。
由于12个原签署国中的最大经济体退出了协议,CPTPP的受益将降低。尽管如此,CPTPP仍然有益。对于CPTPP整体来说,模拟显示,到2035年,实际GDP将会增长约0.075%,社会福利增长接近135亿美元。不仅如此,CPTPP将会改善亚太地区现有的贸易格局,因为它最起码将有助于简化该地区诸多双边贸易协定的复杂性(“意大利面碗效应”, spaghetti bowl)
美国的机会成本巨大,首先是原TPP12可能带来的受益,还有由于特惠权减损(preference erosion)导致的损失。但美国和CPTPP之间最终的走向还没清晰,Trump政府已经表明其更偏好于一对一谈判,这也是由于美国有拥有更大市场的经济体,在谈判中更具主动权。针对CPTPP的临时协议,美国肯定会宣布针对11国中的一些国家展开双边谈判。
这些国家是否会接受美国的橄榄枝,以及美国是否可以真的通过双边谈判提高原有TPP12的受益,这些都未知。针对后一个问题,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在TPP12中已经展开了在双边基础上的谈判,例如,原本被Trump政府拒绝的在TPP12中汽车产业的原产地规则(现在由美国和日本进行双边谈判制定,而对其他成员国只能接受。)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所有的贸易协定,区域的、多边的,最终还是要和主要成员国进行一对一的谈判(例如中国加入WTO的时候,就要和美国进行一对一的谈判,而且好牌都掌握在后者手里。)但在这重要时点,任何企图修复或完善TPP12的谈判都将耗大量精力和时间, CPTPP可以先作为亚太地区贸易谈判的基础。
对于剩余的CPTPP11成员国,美国退出的影响大相径庭。美国的退出,实际上对于美洲的四个成员(加拿大、墨西哥、智力和秘鲁)来说,它们的收益更大。这是由于这四个国家本身都与美国有自由贸易协定,而且在CPTPP的框架下,它们与美国的关键市场都没有遭受特惠权减损(preference erosion),不仅如此,在亚洲市场上它们还将受益于新的特惠权贸易(preference trade)。在CPTPP内部,墨西哥是美国退出的最大受益者,美国的退出使墨西哥的福利增长从11.38亿美元(TPP12)增加到26亿美元(TPP11)。第三方也从美国的退出中获益,因为它们在美国和CPTPP市场上的竞争地位所遭受的偏好减损都会变得更小。
然而,在CPTPP框架下如何处理汽车产业将是一个重大议题。相比于北美自贸协议(NAFTA)中对汽车和轻型货车要求的62.5%的区域价值量(RVC,regional value content),TPP12需要更显著的降低RVC总量。如前文所述,美国和日本在这议题的双边谈判中是通过了,但是否会推广到CPTPP中,这还很难判断。原因在于Trump政府拒绝了原TPP12的这一条款, 反映了美国希望看到更高的RVC。商定关于汽车原产地规则的临时制度,将是CPTPP谈判和执行的一项重要内容。
想要全面的评估TPP,作为一项系统性的制度,以及其在知识经济(KBE,Knowledge-based economy)下的财产价值保护措施,目前我们定量工具还不足以全面测算其影响。知识经济与产业经济基于不同的运作法则,知识经济(如当前大型IT巨头,amazon,阿里巴巴,腾讯等)基于强大的资本、数据优势寻租,而不是像传统工业通过转移库存牟利。知识经济的网络外部性以及“赢者通吃”的特性带来了一系列关于竞争不同的、困难的问题,这些问题远超出CPTPP模型所能考虑的范围。这一模型扩展了全面的对于已获资产的保护,也即对已获得的市场地位的保护,其中包括通过实现普遍的自由化,以允许企业优化他们参与全球经济的方式。
此外,另一项关于将本文结果用于政策考量的重要提醒是:在许多存在争议的政府行政领域,目前的情况是不确定的。CPTPP的ISDS机制显然还比不上欧盟和加拿大在它们的CETA协定(Comprehensive Economic and Trade Agreement)所制定的那一种,而且CETA协定的机制本身也并未完全确定下来。此外,最近美国最高法院关于美国知识产权保护的决定(如TC Heartlands与Kraft Foods关于知识产权的择地诉讼案)已经潜在地对美国的行政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一点上TPP也会密切跟随。另外,关于数据流的行政格局将启动“云商务”模式,并阻止和惩罚出于私利的社会和政治活动,而这一点目前还未能实现。所有这些都是高度不确定的因素,并且都将成为美国即将展开的密集的双边谈判中的重要议题,同时,WTO紧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召开的第11届部长会议之后的关于电子商务的讨论,这些也将都是重要议题。重要的是,CPTPP成员国们之间,究竟应该在多大程度上将这些特定的规章制度明确地确定下来,这是值得探究的问题。
关于本文给出的总体影响的规模,不可避免地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模型假设的影响。通常来说,贸易弹性(特别是替代弹性)较大的话,贸易的影响也将会更大;对于一个给定的贸易冲击,供给侧对于贸易自由化的反应越大,实际GDP受益也将越高。对于CPTPP模拟,平均来讲,所有区域的实际GDP变动约为实际双边贸易变动的27%。这大体上与“提高开放度带来生产力增长”的历史经验一致(大致上认为这一比例为20%)。模拟采用的标准GTAP模型的替代弹性,这些弹性最近得到了更新,可以反映国际上广泛认可的经验分析结果。尽管如此,考虑到CGE对于贸易自由协定的模拟得到的双边贸易增长通常都低于引力模型研究得到的结果,本文得到的贸易和实际GDP影响可能还是较为保守的。
除了以上的一些不足,本文的结论如下:美国退出TPP将会使得自身财富减少。根据传统评价标准,总体损失并不太大,但对于美国的许多利益相关者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强调其对于财产价格影响的现代贸易协定(更倾向于将TPP看作一个财产价值保护协定,而不是一个自由贸易协定),美国的损失实际上可能更大(Ciuriak,2017)。对于剩余的CPTPP11国,研究发现它们的受益仍然显著,并在某些情况下将大于原有的TPP12协定。所以,如果这11国有机会暂时搁置存在争议的议题,同时在暂行条款的基础上推进传统的贸易自由化进程,11国无疑应该抓住这次机会。